荔枝角曼波
作者:打字机
简介:
游为躺在了叶衿的身边。
他面对面地看着男孩安然的睡颜,半晌,似是看得厌了,他无趣地转过身去。但就在背向叶衿的一刻,有呼吸靠近,一双手臂从身后环抱住他。
不是普通的拥抱,叶衿的手臂像粘人的小猫,柔软地缠上游为的脖颈,脸颊和呼吸亲密地贴着他的后脑。
游为懒散地睁着眼睛,抬手触上叶衿纤细的手臂。
有些花,种了一定克数就会失尽功德。
游为想,他养了叶衿,以后怕是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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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巨帅,受超美,欲且纯情,虚假港风
缺爱,双向撩,不现实的少年之爱
一句话简介出自《路边野餐》,有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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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为x叶衿
冷淡攻x万人迷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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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神·PartD·梦到霓
伪港风、异国、剧情、微群像、HE
第1章 01 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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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为再次见到叶衿,是在宛丘里。
三月下旬,由港城起飞的航班划破长空,九年光阴似流水,在离家多年之后,他终于踏上了正式返回江城的路途。
港城的早春,天气变化快过翻书,撞正回南天,空气湿到可以拧出水来,望过去到处都是水雾雾。至于江城,这座隐匿于港城以北、大陆东南部的巨无霸城市,湿冷更劲,行人叹息连天,好似一动就能从骨缝里渗出酸楚低吟。
自打四年前从牛津硕士毕业,游为就去意大利做了名数字游民,在西西里的“明珠”巴勒莫,日日享受着地中海气候慷慨灿烂的日光。如今好不容易重返故土,祖国的两座港湾却成日阴雨缠绵,好像都对他不很欢迎。
真正落地江城那日,天公倒很作美,难得的晴空如洗,一扫连日阴霾。发小何蔚专程翘班,嚷嚷着要来接机,但因前夜贪杯宿醉记错航站楼,一番好意最终还是化作机场内的擦肩错过。
不过,何大少是个资深的乐天派,对电话乱学粤语,骂了两句游为“冇良心,等都不等我”,转头就呼朋唤友继续张罗发小的接风宴,一边还在人山人海的接机口,顺势同两位看对眼的归国靓女交换了联络方式,一刻也不得闲。
自上世纪起,江城便稳居内地最大国际商埠和金融中心的地位,如今发展更是日新月异,高楼广厦间,繁华世家林立,在过去上百年间,见证了无数商海沉浮同家族兴衰。
对多数人来讲,江城的上流社会是遥不可及的天际线。在那里,人际关系复杂如老树盘根,家族姻亲就是古老森林里的参天大树,根系盘根错节,共同织成秘林中的一张庞固蛛网,普通人看都看不清。
在这种权力同财富交织的世界里,游家犹如北极星,常年霸占金字塔顶,是众多势力竞相攀附与仰望的中心。
游为是游家的独生子,他妈妈来自港城另一显赫世家,还有一半德国贵族血统。从小,游为就是天之骄子,不过他却好低调,正式场合外不讲排场,随便在市区租间公寓就能便宜过活。
除了兴致来时能对吃喝稍讲究些,游为在港城住了一个礼拜,莫说太平山夜景,便是住处附近灯火阑珊的兰桂坊都没踏进过半步。
他行李寥寥,心亦无多,落地后本欲直奔母亲祝芝琪的生前旧居,但在机场就被父亲游钊的司机截了胡。忤逆家中那位独裁者的代价不小,游为叛逆期已过,只吩咐司机将他从西西里带回的超规行李寄去鹭西睦南路195号,随后便因舟车劳顿阖目养起了神。
游钊日理万机,即便游子归巢,久违的家庭团聚也未能撼动他既定的日程分毫。游为对此并无异议,甚至可以说早没所谓了。
以前祝芝琪在家时,游钊还会每日抽暇归来同妻儿共用晚餐,后来祝芝琪搬了出去,游为就习惯了独自面对那张长餐桌,安安静静一人吃饭。
十八岁那年,游为离家远行,足迹由大西洋西岸越至东岸。如今,离开的日子已占了他目前人生的三分之一。“故乡”同“他乡”的界线,对于游为来讲早很模糊。
踏入久违的房间,熟悉的家具摆设入目,心底的记忆片段却依然沉睡。唯有阳台上的自然光刺目,穿透时间的缝隙直射入眼,令游为那对浅色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对住处最苛刻的条件只限于拥有一个晒得到日光的阳台,但也是晒到了才知道,巴勒莫的阳光,江城的阳光,其实差不多,都照不到人心里去。
可能,游为仍然钟意阳台。不过他钟意的不是西河路游府这种宽敞考究的典雅款式,也不是鹭西祝芝琪家那种狭窄而布满花盆的生活居处。至于到底是哪种,游为找了已经很多年,都还没有答案。
身后,房门突然被轻轻敲了几下,管家平叔恭敬地叫了声“为仔”,讲何蔚两分钟前刚刚打电话来,热情邀请游为——晚上去宛丘里不醉不归。
担心他刚回来不清楚情况,平叔又小心解释:“宛丘里”是一家近年来很受江城年轻人欢迎的娱乐场所,老板有些手腕,乌糟事不少,但也不多。
话毕,长辈退到一旁,静静等候游为的下一步指示。
平叔比游钊年纪还要更长几岁,原是祝芝琪从港城母家带过来的佣人,做事好旧式,周到又严谨。在大原则问题上,他一向是“祝芝琪至上,游为次之,游钊再讲”,将后者晾在一边,只同前两位讲粤语的场景在游家并不罕见,不过游钊待他一向很客气,游为也是。
于是他想了两秒才耐心回答:“叫佢扯啦。(叫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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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沐浴在亚热带季风的热拥中,江城个个场面绝对不输港城,吴侬软语同璀璨的夜经济交相辉映,一样都是个容易滋生曼孽情欲的温床。
讲到叶家,无疑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叶家的风头,数一于大少爷叶臻的铁腕统治,数二于叶臻他爸叶即明可以编成几多本罗曼史的风流事。
听到身边人讲笑话,戏说叶家又“领了个私生子回家”时,游为正斜倚在二楼栏杆边看风景,手指轻轻转着酒杯,眼神淡淡扫过楼下乱哄哄的一桌——
叶家的二少爷,第一个被他们家“请”入门的私生子,现正坐在那桌旁,旁若无人地犯困。
今天下午原是环境心理学的期中测试。
叶衿此人,和多数公子哥一样,并非勤奋读书的学术料,平时连必修都照翘不误,今日难得脑袋发热,按课程表指示走入课室,结果却发现原来是节他连名都记不清的选修。
结果自然交上白卷。
年轻的助教因此多看了他几眼,叶衿不当回事,转身离开时,眼角还残留着手臂压出的淡淡红印。
本想直接回家,但刚走出教一就被成煜晓拦住纠缠,非要拉着他“去宛丘里不醉不归”。说话间,成小少爷那对杏子一样的黑眼珠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和过去一样,一看就知是焦虑与心虚。
叶衿睇了他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将袖子从成煜晓手里抽出来,淡淡附带条件:“我不吃那里的东西。”
自然一切随他。
宛丘里,坐落于江城顶顶繁华的心脏地带,消费贵到没边,但每晚都是灯火辉煌,霓虹灯闪闪。一入其中,千禧风情迎面袭来,空气中弥漫的高级香水、精致美食同醇厚酒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共同谱作感官的靡靡之音,令每个前来的夜行者心旷神怡。
江城的年轻子弟同小姐妹无一个不钟意在这里聚会消遣,成煜晓便是常客,每月必访数次,但叶衿例外——他很少来,最主要就是因为这里的甜品实在难以下咽,就好像专门为了挑战他而设。
此刻,矮几上散落着五光十色的酒水同颜色暧昧的果汁,一班男男女女围坐一齐,嬉笑打骂。
成煜晓这位小财神爷今晚手风不顺,输了好多,在群里发了一轮大红包之后,就抛开今晚同他格外不投契的骰子,转头望向靠在沙发一侧假寐的叶衿,轻声细语问道:“衿衿,你想喝什么?我去帮你叫。”
整晚下来,除了咬了两口小少爷来之前特地绕路去仙季酒店买来的蛋糕,叶衿几乎没有讲过几句话。
令人无言的目中无人。
他就是这样,且总是这样。
音乐同笑声叠合交织,但当成煜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自动柔和了。
叶衿头枕在沙发靠背上,好像刚从梦中醒来,过了好一会儿,那对长长密密的眼睫毛才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夜所迷离的霓虹在他眼底网下两道扇形光影,如同轻盈的蝴蝶翅膀,扇得人呼吸都跟住簌簌颤动。
叶衿慢慢转过头来,点漆的瞳孔映进灯光,深得像蜜,凝住尚未睡醒的惫懒,无意中透出几丝待人采撷的暗香。
“不想。”
哑的,沙沙的,让人联想到午睡后的猫和猫舌头上的倒刺。
成煜晓脸红了,转过头去,目光匆匆掠过一圈同样有些呆愣的男女,立刻又生气起来,挪了挪位置,孩子气地挡在了叶衿身前。
叶家的二少爷,美貌惊人,且是极为张扬的那种漂亮。
十四岁那年被带回叶家时,叶衿小小少年身量纤细,神情淡漠,眉眼却浓郁到秾艳,像张对比度拉满的胶卷照片,动人之处难以言喻,偏偏却遍寻不到同他英俊父兄的相似影子。
不过,对于这位港生子的出身,从来也没人质疑过。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一眼便认出了那份无需血缘鉴定的美丽——和他母亲沈青青当年一模一样,那种风情,简直是“罄竹难书”的沉重同美丽并存。
“我想回家了。”
叶衿的声音柔和却不容拒绝,但春困的猫猫随后便再度合上双眼,彷彿连睁开都需要极大的气力。
成煜晓闻言,神色更加紧张:“但你现在不能回去……”
他话讲到一半就停了,显然有难言之隐。
叶衿眼皮微掀,天生的含情难以掩饰:“为什么?”
成煜晓一时语塞。
“小小,你憋着也没用啊,他迟早会知道的。”一旁的傅顷,那个染着浅色头发的男生,慵懒地看向对面扫了一晚上兴的叶衿,“叶二少爷,你现在回家,说不定还能见到你们家的新成员——叶三少爷。”
“傅、结、巴。”成煜晓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不说话没人知道你是结巴。”
从小到大只结巴过一次的傅顷“啧”了一声,在女伴不安的低唤声中站起身,似乎想要给成煜晓一点教训,但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衣襟,一只修长的手就轻轻将他拦了下来——叶衿不知何时也已站起,目光随意掠过略显愕然的傅顷,又重新落在成煜晓因愤怒而泛红的精致脸颊上。
“就为了这个?”
他似乎有些意外,眼睛突然弯成了月牙形,刚好让对面的女孩捕捉到他唇边的微笑,片刻沉默后,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身旁用江城方言不满嘀咕“他到底是不是男人”的男友的胳膊。
有人在一旁哀声求饶,可惜成小少爷低着头什么也没看见,他正忙着沮丧与难过,但下一秒小狗脑袋就被人贴上柔软掌心,亲昵地揉了揉。
叶衿在哄他时总是很有耐心,这次也不例外。
“知道啦,今晚不回去。但我现在要出去透下气。”
傅顷皱起眉头:“叶衿……”
成煜晓茫然地抬起头,但叶衿的温柔触碰就像一枚偶尔飘落的花瓣,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中纬度地区的霓虹绚烂如地磁暴,宛丘里的室内灯光在人们的脸庞上投下柔和多变的光影。叶衿从容垂眸,随意拨开桌边酒瓶,在王靖雯“谁是玛格烈特”的呢喃中,他背过手,步伐轻盈地离开了众人目光之焦。
背影单薄,就像一枝在月下静曳的洋桔梗。
“海妖。”
不知谁轻声讲了这两个字,很快,四围的嘈杂再涌上来,一切又归了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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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没有讲完。
游为请平叔叫何蔚滚,但何大少自有他一套语言曲解系统,挂了电话,将自己花枝招展打扮完毕,何蔚就急不及待地“滚”到游府,凭几个尘封旧名成功叩开了游为的房门。
何蔚办事妥当,人却荒唐,明明手上握着可以换取重赏的机密,他却偏偏挥霍无度,硬要拉游为落红尘地去“镀一镀金”。
胡闹一趴接着一趴,旧雨新知轮番上阵,游为都只觉得无趣。
酒过三巡,他手执烟盒,在那一桌桌随意揽过陌生人就能接吻的牛鬼蛇神之间目不斜视地穿过。
下楼途中,何蔚又打电话来,醉语连篇,追问今宵最耀眼的公子哥在哪里,又提小宋老板等下还要过来敬酒云云。
他鬼话还未扯完,对老板同酒都不感兴趣的游为已经挂了电话。
游为抽的香烟是南洋的舶来品,他在欧洲时也只抽这一款,每月在公寓附近的杂货店订购五盒,有时七盒。
抽得不算凶,但规律到令人咋舌,老板专为他一个人进这种货。
当察觉到露台上有不速之客时,游为正静静远眺城市夜景,烟头微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橘色火星,而这得来不易的宁静很快就被一阵细碎声音毫不在意地打破。
他慢慢侧过头,目光穿过夜色,落到了那个在楼下格格不入、此刻却出现在露台上的身影。
美人在骨。
来客的骨架精巧修长,本身已是绝佳的工艺品,美人皮挂在上面倒像是额外添锦的点缀,让人不由遐想,当百年后他的皮肉腐朽,白骨上是否会堆满宝石同荆棘玫瑰。
无星的月夜,宛丘里的露台上。
不期而遇的来客叶衿,对身后被烟雾模糊了英隽皮相的混血男人视若无睹,以一种慵懒而优雅的姿态,他将手臂随意搭在缠满花的栏杆上,身姿曼妙,好像另一株寄生的藤蔓植物。
很快,男生的眼尾勾起,弯出了两道与任何时候都不同的、十分柔软的弧线。
“嗯,啱啱落咗晚課。(嗯,刚下晚课。)”
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轻声讲。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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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丘里今夜bgm:王菲《打错了》
有关排雷等具体说明,请看本章长评。
字数太多省流:本文矫情浮空、辞藻堆砌、剧情爱恨纠缠天马行空,肯定有很多人不喜欢,止步就好,我也就这一本这么写,所以不需要写作指导啦。
以及,本文会出现小部分粤语/沪语表达,都有翻译,前者以繁体字进行区分。
第2章 02 纠纷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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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衿初闻“游少爷”之名,是在宋霁和的十六岁生日宴上。
彼时他自己也才十五岁,刚被叶家寻回不久,在兄长叶臻的照料下,已被养得像个从未流落在外的贵少爷,整日同成家的娃娃脸混在一齐。
成煜晓说:“游为同我们不一样。”
叶衿咬了一口天青色的柑橘味马卡龙,配合地用目光询问对方哪里不一样。
成煜晓掰起指头细数:“我是成小,你是叶二,今天是宋三的生日。我们都有排行,但游家只有游少爷。”
叶衿听他数了会儿数,一语中的:“你只是在意自己的那个‘小’。”
虽然家族中还有几位旁系同辈,但严格来讲,成煜晓和游为一样,都是家中的独苗。只是托了名字的福,从小到大,任谁都能叫他一声“小小”。
叶衿眨着眼睛,一本正经提议:“不如改名,叫成煜大。”
成小小眼睛瞪得好大:“好难听。”
叶衿轻轻笑了。
世家大族的交际网络,就像精心编织的蛛网,后辈们的成长路径,往往一出生就被预设在一张张联姻与结盟的蓝图之中。
成家是江城航运界的霸主,虽然近年来当家者正逐步将权力交予官方,但更加稳固的避风港也由之得以构建。比起那些需要紧密依附才能扎根向上的氏族,成家享受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安逸优势,赐予成煜晓的底气与宠爱总是丰厚许多。
与其相对的,仅比成煜晓晚出生半月的叶衿,虽然头上顶着“叶家二少”的光环,但因为母亲并非叶既明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始终都无法摆脱私生子的身份枷锁。
不过,命运垂青,一次意外,令初到江城的叶衿成了成煜晓“命中注定”的救命恩人,自那以后,他就被成家上下一齐尊为上宾。
不然,即使成煜晓见到叶臻,都需低头问声兄长好,叶臻的弟弟叶衿也绝无可能成为小少爷最亲近的玩伴。
在港城时,叶衿同沈青青一直蜗居在九龙区深水埗的狭窄巷弄中。
那里是城市的另一面,旧旧的楼房、嘈杂的街市,构成了叶衿童年的底色。
小的时候,叶衿曾在岸边眺望过维多利亚港的另一侧,那里坐落着他曾经遥不可及的繁华中环,以及叶衿到现在都还没有踏足过的荷里活道与皇后大道。
听人说,静谧古朴与喧嚣辉煌的二者之间,蜿蜒着一条陡峭程度令人心惊的石板街,它记录着无数人的奋斗与挣扎,也象征着从贫困到富贵的艰难跨越。
那人也曾告诉叶衿,人世之间的壁垒高筑,想要跨越这些界限,其难度不亚于攀上那条让人望而生畏的砵甸乍街。
事实证明,他没有骗人。
“在聊什么?”
一个成熟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少年们齐转头,见到宋三的哥哥宋锡元走了过来。
在江城所谓的上流社会八卦里,宋霁和与叶衿经常会被摆在一条船上——两人都非嫡出,头上也都顶住个当家兄长,不过按本地方言,宋霁和似乎“命老好个(命更好)”,一出生就被接回宋家。
宋父同叶即明一个样,风月场上放浪形骸,一到需要收拾烂摊子时就不见人影,宋三是由大他六岁的哥哥一手抚养大的。
今夜本也应该是寿星宋霁和的专场,不过他大哥实在过于耀眼,无论走到哪边都能轻易引开所有人的目光。眉眼出挑都是其次,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宋锡元身上散出的气场已经同他们这班小男孩截然不同。
这种分别,就像初初长成的青果与阿波罗神庙中那棵枝叶虬结的月桂,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不对。”
成煜晓将目光从宋锡元身上移开,重新聚焦在叶衿身上——他今晚是穿着校服直接过来的,白色衬衫贴身包裹少年的肌骨,但却分毫遮挡不住这个年纪特有的鲜艳气息。
成煜晓认真地纠正自己的说法:“You are the apple of discord.(你是纠纷之果。)”
古希腊神话里,不和女神将“赠予最美之人”的金苹果递给了帕里斯,爱神为了他同权力和智慧对抗,最终导致特洛伊的王土在潘多拉的预言中成为一片焦墟。
海伦夫人在千年前便身体力行地警示我们,美丽是种罪孽。
叶衿抬手将马卡龙塞进成煜晓的嘴里,转过身对宋锡元礼貌地点头:“锡元哥,我们在讲游少爷。”
宋锡元微微一笑,但回应的却是另一个话题:“小小刚才说得很好。”
成煜晓叼着甜点茫然抬头,不明兄长在赞他什么;至于叶衿,也不知他是否听清了宋锡元的意思,眨了眨眼,就心不在焉地将视线移到别处去了。
他们正立在大堂一角。
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了几层精致的甜品,好像跌落凡尘的稀世瑰宝,无人问津。
叶衿对这种社交场合还是有的生疏,或许还未识得其中的门道,而成煜晓,自踏入门槛那刻起,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更是暗忖——若非主家有心纵容,佣人们怎敢如此怠慢?
这些精心布置的“瑰宝”,是宋锡元对叶衿的一份细腻心思,静待真正的主人随意取用。可惜,叶衿是个呆子,又或者他对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早就习以为常。
小几上摆了块意大利蛋糕,色彩纯正诱人,却只在刚刚被一柄小匙漫不经心地撩过,留下一抹浅浅痕迹。而那只未入笼中的“兔子”叶衿,此刻依旧在四处张望,全然未觉自己已成焦点。
宋锡元眸光微敛,旋即绽放出更加温柔的笑容,眼里充满了包容。
“游为去欧洲都两年了,怎么突然聊起他?”
成煜晓趴在桌上,精心打理的刘海中翘起一绺呆毛,语气里带着几分被宠溺的天真:“无聊咯。”
“衿衿。”
突然被点名的叶衿身形微动,目光自人群中抽离,转而回头同宋锡元交汇。
虽然宋家大哥的笑容温煦如初,但眼神中似乎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
叶衿心里想,自己似乎很擅长在不经意间就让别人感到不快。
“锡元哥。”叶衿站定,黑色碎发在水晶灯下被镀上人造的月光,“生日快乐。”
宋锡元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叶衿将双手背在身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的礼物和三少的分开了,是包装小一点的那个。”
宋锡元闻言,嘴角不禁更加上扬,并在心中默默描绘起少年刚触及自己胸口高度的眼尾轮廓。
“去吧,你哥哥在花厅,刚到不久。”
他似乎——也总有办法让人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叶衿对宋锡元大方一笑,又向成煜晓挥了挥手,随即转身,步伐轻快地在宾客之间穿梭,朝着前厅小跑而去。
叶家的大少爷,同宋锡元一样深不可测,且叶臻性子冷,面上比宋少还要更加淡漠,但叶衿就是好钟意亲近他。
就像一只无视身后烛火,执意逐月的飞蛾。
成煜晓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锡元哥,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呀?是旧历吗?”
那道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锦雾鬟袂之中。
宋锡元收回视线,很淡地笑了笑:“不是。”
那不过是叶衿讨饶的把戏,连掩饰都懒得做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偏他每次都心甘情愿上当。
成煜晓刚刚喝下的红酒似乎开始发挥作用,他咂了咂嘴,揉着眼睛小声感慨:“锡元哥,你对衿衿,都快比对宋三还要好啦。”
宋锡元从桌上拿起那块叶衿只咬了一口的提拉米苏,没有直接回应。成煜晓又突然想起什么,继续追问:“对喔,宋三人呢?今天是他的场,怎么不见露面?还在描眉画眼啊?”
宋锡元的笑容依旧温暖平和:“关禁闭了。”
简单几个字,却透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无奈与宠溺,让成煜晓惊讶得张大了嘴,满脸都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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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衿再听人讲起游少,还是在生日宴上。
这次轮到成煜晓庆贺他的十六岁。
成家因水而兴,但十六年前,主家唯一的小少爷却在出生时就被预言会遭遇“水劫”。
为此,他不单止跳出传统的“昱”字辈命名,独得一个“煜”字,还让家中的喷泉干涸了十几年之久,游泳这类危险活动更是被严格禁止。
如珠如宝被仔细呵护到十四岁,在一个晴朗的日子,成煜晓还是不慎跌入学校的池塘,生死一线间,是路过的新转学生叶衿跳入水中将他捞了上来,这才终于破了成煜晓那命格中的一劫。
也是自那时起,成家的喷泉池才再次升腾起银白色的烟云细水。
成煜晓的生日派对邀请,是将叶衿从禁闭中解救出来的“金钥匙”。
不久前,叶衿刚同傅家的老幺打了一架,虽未占尽上风,但也让傅顷那个花拳绣腿足足卧床躺了半个月,也由此搅黄了叶傅两家当时的大生意。
叶即明近一年来基本上不再理事,行踪飘忽不定。表面上看,叶家是由二十岁出头的叶臻顶着,但他二叔叶从明也是个狠角色。难得捉住叶衿这个错处,是叶臻硬顶住压力,才将家法严惩勉强改作轻松许多的禁足。
但曾经温温顺顺的私生子,突然之间变了只能将人咬得鲜血淋漓的“狗崽子”,当叶衿在宴会上现身的时候,半边厅堂都静了下来。
那边厢,成煜晓正在楼上听爷爷训话。楼下,叶衿被众人默契地冷落一边,只有成家另一位同样边缘化的外姓仔同他随意搭了句话,告诉叶衿,他拿的香槟非常难喝。
那孩子姓陈,燕城人,他妈是成煜晓“昱”字辈的远亲阿姊。他同叶衿一样属于外来者,但是条小“过江龙”,爸爸是燕城做地产生意的富商,虽然年纪小过叶衿五六岁,但在场面上无视旁人的功夫,比叶衿还要厉害。当日在宴会上转了几圈,露个面就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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