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馆冷艳火
作者:岛頔
简介:
一场旷日持久的,游泳池使用权之战。提示:周三、六休假微博:还是小岛4w0-39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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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较量的后续,艾德闻抛下iPad站起来,在她面前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他是打算离开这里,当然也是这么做的,可他转身之前,陆嘉洛还是愣一下,目光瞥到一边去。
只是从眼前匆匆一晃,他的骨骼框架很直很宽,躺在室外短短一会儿时间,没能晒红他的皮肤,大概猜到他经常锻炼健身。
艾德闻脱下的衬衫,就扔在路过的椅背上,动作体现他的烦躁。
现在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但跟他相处就没有好的时机。于是,陆嘉洛对他喊道,“地下室的钥匙给我。”
艾德闻已经走上楼梯,干脆利落的说了句,“没门。”
陆嘉洛眯起眼睛的盯着他,直到连他影子都看不见,才将沾着自己咬过留下一点口红的饼干塞进嘴里,不死心的跑下一楼。
一楼的楼梯底下这一扇门,复合烤漆实木门,它通往地下室,转不开门把,死死锁着。
陆嘉洛抬起踹门的脚,又收了回去。这是艾米的房子。
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光从深色窗框里照进来,烤着桌上军绿的灯罩,堆叠的书本,察觉不到太阳正在下山。
陆嘉洛坐在窗前,下巴抵着膝盖,用还在充电的手机和朋友发微信,汽车熄火的声音叫她抬起头,她爬上书桌,隔着窗户玻璃往下望去。
车里出来的是二叔一家,艾米和他们开心的拥抱。
陆嘉洛下楼想跟他们打声招呼,瞧见沙发那儿露出半颗圆墩墩的后脑勺,电视频道变成机顶盒自带的游戏。
二叔的孩子,陆嘉洛的另一个堂弟,正读初中一年级,一个小胖子,没什么潜力股的资质。
他和艾德闻都在陆嘉洛的黑名单,讨厌程度不相上下,却因为小胖子也讨厌艾德闻,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把小胖子拉进自己的战队。
丝毫没有意识到是他们在孤立他。
陆嘉洛悄悄靠近,准备吓他一跳,却先看见被她遗忘在沙发上的饼干。
她捡起被压瘪的盒子,里头肯定全碎了。
陆嘉洛语气不善的问,“谁干的?”
小胖子陆正匀摸了摸自己屁股底下,确定没留下作案证据的饼干屑,无比镇定的栽赃嫁祸,“艾德闻。”
二叔怪不容易把行李箱搬上来,正要说偷懒的儿子几句,就见到陆嘉洛跑上楼的身影。
他的房间门是虚掩着,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陆嘉洛掀开床上整齐铺着的被子,一整盒饼干被她倒过来,全部洒在藏青色的床单上,最后发泄似的甩了几下,扯起被子再原样盖上。
环顾他的房间,不是很大,米白的墙漆,窗框是蓝色的,一面墙挂着各种尺寸的相框,她没有仔细去打量,一面墙塞满书籍。杂物很多,却摆放的有规律,一定不是他自己整理的。
陆嘉洛总以最坏的直觉揣度他。
可能地下室的钥匙,就被他藏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她是有仇必报,也没有必要偷他的东西,将坠落到脸颊前的头发往后一抓,离开了他的房间。
二叔夫妻把儿子送来度假,顺便一起用晚餐。
陆嘉洛摸着光滑的扶手下楼,到了餐厅。
艾德闻在帮忙摆餐具,手里还捏着一片西瓜,看样子刚刚洗过澡,额前的发梢湿润,穿着像黑色又接近灰的T恤,宽宽的罩在衣架一般的身上。
女生聚在一起聊得都是化妆打扮,偶尔谈论起男生,话题总是围绕着长得帅的那个,例如,她们会笑着瞧陆嘉洛,语气暧昧的说,诶,你那个莫燃怎么怎么的。
谈起长相好的男生,陆嘉洛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莫燃,而是他。
装作不经意的抬眼一扫,艾德闻低着头分好筷子和汤勺,看都没看她,直接递过来一副碗筷。
陆嘉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撇开脸接下。
艾米糟糕的脸部轮廓,遗传给他就变成优势。他的眉骨窝有一点点深,近似桃花眼的眼睛,却清透的能照出人影,比去年还要瘦一些,颧骨下的面颊往里塌,线条竟是流畅的。
他不是不爱搭理人的性格,在别人面前是既有教养又谦逊的孩子,每句话都像事先背下的标准答案,从他小小年纪开始,就给她一种逢场作戏的感觉。
可能是性格,也可能天生不对盘,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决裂原因,但就是连虚伪的闲扯都不愿意,使用率最高的三个词汇是:让开、不用、有病。
傍晚起风了,担心要下雨,不然餐桌可以摆在花园里。
艾米开了一瓶玫瑰红的酒,倒入天鹅颈般的醒酒瓶,二叔饶有兴致的,与她聊着这瓶红酒的来历。
她很佩服艾米,她会留意每个人的口味,恰到好处的顾及大家。对陆嘉洛照顾是最多的,谁让她是女孩子。
外表冷酷干练,内心温柔体贴的女人,可以理解大叔叔被艾米散发的魅力吸引,却不太理解像她这样的条件,怎么看上的大叔叔。
大叔叔不胖不高,长得有那么点儿像早年的憨豆先生,笑起来嘴巴能咧到耳根,又喜欢讲一些会冷场的笑话。不过,他的性格实在太好了。
家庭评论员许晓惠女士,陆嘉洛的妈妈,也曾对他精确的评价——傻人有傻福。
艾米也想到了她妈妈,“晓惠没说什么时候过来?”
陆嘉洛一边调整桌上菜盘的位置,一边塞了颗圣女果进嘴里,摇摇头。
嘉洛爸爸是影视公司的副导演,不管拍摄进度、艺术审查,只负责张罗导演和演员的一切日常事务。妈妈怕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时头脑犯浑半夜敲门,前去盯梢了。
所以他俩都没能来。
谢天谢地。
二婶是市医院的资深护士,有些洁癖很注意卫生,督促他们吃饭前要挨个把手洗干净。同时,她又是一个很自我的人,聊得都是关于自己的一切。
二叔健忘,或者对侄女不怎么上心,否则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起,“上回都忘了问,嘉洛你现在读什么啊?”
陆嘉洛剥着大虾,头也不抬的回答,“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
小胖子只顾啃鸡腿,周围再没人说话,反射弧才让他理解这个专业,发出一声类似猪叫的闷笑。
二婶用眼神警告他别那样笑。
二叔吞吞吐吐的问,“这个……你们大学开设了这个专业?”
陆嘉洛又开始剥第二只虾,“我没考上大学,是专科,不过跟南大是合办校,校区在一起。”
之所以解释这么多,还是因为她没底气。
坐在对面的艾德闻,他就能考上日本一流的大学,读海洋生物科学,不知道具体学些什么,听说是研究珊瑚礁。
每次他表现出懒得与她较量,越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越生气。他的潜台词就像是说:你还不够格。
二叔试图挽回一下,“学习就是气氛最重要,南大校风确实这个很好的,而且学殡仪就是……就业前景好啊……”
结束晚餐之后,小胖子暂且没有人权,必须陪他们在客厅闲聊,而她和艾德闻各自上楼回房间。
艾德闻倾身打开台灯,拖鞋底下踩到了什么,挪开脚,皱眉,他发现地板上的饼干碎屑。
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他嘴上无声咒骂了句,想都不用想,夺门而出,来到同一层楼挨着画室的房间门前。
砰砰砰地砸门,“陆嘉洛!”
房间里,坐在床头的陆嘉洛很紧张,一下合上书,注视着门,捂住两只耳朵。
发育健全的男生,嗓音也有微妙的变化,怪吓人的,她发觉自己这一刻忽然怂了。
这样敲门都没动静,他转头就看见了走廊另一边的艾米。
艾德闻重重拍了下门板,什么也没说,忍着脾气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把门甩上。
听他声音像是离开了门外,陆嘉洛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又是几下轻柔地敲门,知道不会是他,敏捷地下床开门。
她小声说,“艾米……对不起……”
艾米无奈笑了笑,“跟我道什么歉,你们又吵架了?”
陆嘉洛接过洗干净的T恤,垂着眼睛说,“他先惹我的。”
他们从小吵到大,艾米从不干预他们的战争,谁也不偏袒,最好他们自己解决问题,有的时候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关上门,陆嘉洛坐回书桌前,窗外是没有彻底黑下来的天,风景朝着领居家精心打理的花园。
在静谧的深蓝色里,有一棵柠檬树,快要到它成熟的时间了。
她打开MacBook,从音乐软件里找到一首歌,将它外放,音量调大。
他与她的房间,只相隔一间浴室。
艾德闻正在换上新的床单,神情一顿,因为听到了那首歌——FoolsGarden的《LemonTree(柠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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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洛小时候体弱多病,又不爱运动,妈妈想方设法赶她出门跑步,爸爸差一点把她扔到广场练太极,对她而言都是酷刑,直到他俩人一起,替她报了一个游泳培训班。
她是一群孩子里面,最晚学会在水下睁眼的,只因为不相信泳镜可以防水。
当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掉落进蓝色的墨水瓶中,看到得都是蓝色的,即便决定颜色的泳池瓷砖。这个奇妙的空间隔绝声音,听上面的人说话是咕噜噜的,此刻她是一个外星人,不懂人类的语言。
陆嘉洛最喜欢露天的游泳池,尤其是夜里的,很多人带着可以下水的小灯泡玩具。
仿佛沉在宇宙中,她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轨迹,而那些发光的,就是一颗颗小行星。
在大叔叔家的第一个暑假,她知道别墅主人的夫妻俩都不热衷于水下运动,地下室的游泳池闲置已久。
问题是,地下室的钥匙他们给了儿子艾德闻保管。
陆嘉洛带上一盒糖果,每天只舍得吃一颗的糖果,自认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了,问他借钥匙。
艾德闻瞥她一眼,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眨眨眼,追到楼梯前,冲他喊,“喂,我说,跟你借一下……”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还是稚嫩且冷漠的,“不借。”
不借,他们的战争就打响了。
陆嘉洛爸妈没有艾米这么开明,他们教育她作为姐姐,哪怕只是年长他一岁,都应该稍微让着弟弟一点儿。但是……
要论折腾人,陆嘉洛还从来没输过。
某年某月某一天,记得差不多是她十三岁的时候。
艾德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还是被她故意投很多饲料撑死他养在玻璃罐里的金鱼刺激到了,竟然对她说着,“这里是我家,你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
陆嘉洛发愣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在眼泪要掉下来的前一秒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抱着枕头忍住不哭,女孩子难免想得多,认为他在骂她是乞丐。
爸爸妈妈把她放在这里是很放心的,偶尔周末他们也过来,晚上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烤鸡和海鲜烩饭,啤酒和冰可乐,还有大叔叔的冷笑话。
如果陆嘉洛不来,他们不会走得这么近,所以她是一根维系亲情的纽带。
哪有人管纽带要钱的?
她正生着气,小胖子陆正匀来了。
未成年人的情绪即使匆匆来去,记仇是一定的。
陆嘉洛从冰箱里带了一根棒棒冰出来,青苹果味的,她换上室外的拖鞋,走到大阳伞底下的矮胖墩面前。
她掰开棒棒冰,短的一根递给他,却被一下推开。小胖子嚷嚷,“我!我想要长长的那一半!”
陆嘉洛比他更凶,“不给,就这个,你爱要不要。”
天空是接近湖水般绿蓝的,真奇怪。
她咬着棒棒冰,躺在吊床里,一条腿落在草坪上,摇摇荡荡。
小胖子在那儿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瞎叫唤,哇,奥特曼在天上飞。哇,水管开花了。
“洒水器,傻。”
夏日煦风一阵阵吹过,树叶飒飒,空气里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苦涩的清新。
找到这气味的源头,在邻居家的花园里,一棵柠檬树,上面结着鲜黄色的柠檬。
陆嘉洛踩上木条板钉成的箱子,踮起脚,挑衣杆伸过围墙,下面的小胖子帮她扶着箱子。
发现挑衣杆够不着,他们就卸了一根晾衣杆,挂上塑料袋,接连打落了好几颗柠檬,却没有一颗掉进袋子里,这是什么鬼运气。
这时,有东西从他们身后飞来,砸到离不远的墙上,将俩人吓一跳。
可乐瓶滚到草地上,紧接着,邻居家男主人气势汹汹的出现了。
陆嘉洛扔下晾衣杆,推着小胖子慌里慌张地躲进家里。
好一会儿,邻居敲门来了。他跟艾米说,没能看清是哪个顽皮的孩子,顺便送了一袋柠檬给他们。
艾米挽着胳膊站在沙发前,三个嫌疑人坐一排,小胖子夹在中间。
陆嘉洛的眼睛很大,长在如同果仁的小脸蛋上,嘴巴一扁,特别委屈,“我不知道……”
艾米瞧着自己儿子。
艾德闻极其冷静的指向她,“不是我,是她。”
两人各执一词,艾米表情愈发疑惑,视线投往第三位在场人士——小胖子。
七岁的陆正匀都不太明白状况,但是他和陆嘉洛拉过勾,于是开启了自己的栽赃嫁祸之路,确定的说,“艾德闻。”
艾德闻分不清是绝望,还是无语的闭下眼睛。
当天晚餐之前,艾米领着儿子去邻居家道歉了。
回到家的艾德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晚上有人敲门,他开门,门外的地上摆着一颗柠檬。
艾德闻捡起来,转了一面,看见柠檬皮上用签字笔写着‘sorry’。
第二天早晨,陆嘉洛发现玻璃罐里没有了死金鱼,而是泡着柠檬水,还贴着便利签,她不熟悉的笔迹,写着‘陆嘉洛’不是‘嘉洛’,简直可以脑补出他的语气了。
她有那么一点开心,却又拧起眉头,不太敢喝。
这个罐子到底洗干净没有?
与这里多变的天空颜色一样奇怪,他们有一个秘密的约定俗成,柠檬,就是对不起的意思。
卫生间里点着迷迭香精油,驱蚊用的,闻起来像生姜、像松树。这是每年夏天的味道,从她的十岁到十九岁。
陆嘉洛起得有点早,打着哈欠拧开水龙头,洗脸池里沾着一片树叶,水流将它推到下水口,卡在那儿接受洗礼。
她转过头,马桶旁边的窗户又敞得老大,清晨的树荫在晃动。
刷牙洗脸抹完护肤品,陆嘉洛随便抓个马尾就下楼了。
她打开冰箱取出两颗柠檬,切成几片,塞进玻璃罐子里,扔了几颗冰糖,灌满凉开水。
阿姨准备了早餐,烤吐司、荷包蛋、煎培根和红茶。陆嘉洛端着盘子转身,等不及先尝一口红茶,放下餐盘,面对着花园坐。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天色洗涤般的透亮,艾德闻正在拾起吹进草坪里的垃圾。
他低头,眯着眼睛,穿着人字拖行走在日光照射的草地上,过长的杂草拂过他的脚踝,他的小腿很长,及膝盖的棕色短裤,微风轻轻刮着他米色的衬衫。
陆嘉洛把最后一口吐司塞嘴里,盘子搁进洗碗机,他也刚好从阳台进屋。
离他们房间最近的楼梯道不宽,她错失先机,艾德闻走在前面。
“……拜托你有点创意。”他突然这么说。
明显是指昨晚她放那首《LemonTree》的事儿,陆嘉洛扯着谎,“不懂你说什么。”
可能心虚使人分神,她踢到最后一阶楼梯,咯噔一声,整个人扑到地上。
陆嘉洛听到头顶传来他的笑声,又良心未泯的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的触碰让她很不舒服,想要避开,因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掌心,比她皮肤温度高,包括他的指尖、他的力气。
艾德闻止不住的笑着,甚至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没事吧?”
没想到她起身就不动了,紧紧闭着眼,也抿着嘴,像是在憋住什么。
他问,“你在干什么?”
“不能笑……”
陆嘉洛有一个怪毛病,一旦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就想笑。
他瞬间又笑出来,得了上帝眷顾的孩子,才能笑得那么好看。
“笑点这么低你有病啊!让开!”陆嘉洛冲他喊完,飞快跑进房间,火速关上门。
她坐在床上发呆,听见布面拖鞋底的脚步声从门外离开,她闭起眼睛,仰倒下去,就像小时候常在泳池边玩的游戏。
没有沁凉的水接住她,只有晒在床上的,让她无处藏身的,赤/裸的阳光。
赶上今天是周六,午餐的时候,大叔叔眉飞色舞的计划如何度过这个周末,小胖子把他的不感兴趣都摆在一张圆脸上,还是逃不掉组团去钓鱼的命运。
在散发着食人气息的炎炎午后,徒步出发前往钓鱼场,艾米止步在门前的屋檐下,优雅的送别他们。
这个小胖子,在家里叫着不想出门,出了门跑得比谁都快。
陆嘉洛落在队伍最尾巴,头顶的渔夫帽晒得发烫,还要一路拖着钓箱,里面的渔具当啷响。
她正想换一只手,前头的艾德闻转脸瞧她一眼,停下了。
陆嘉洛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站住,他走过来,蹲下,把她的钓箱下面四个轮子收了,搬到他的钓箱上,一起拖着往前走。
艾德闻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不喜欢酸味,尤其是柠檬的酸、有一些海鲜会让他过敏、喜欢各种极限运动,听说攀岩很厉害。
还有,不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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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就在前面,再坚持一下!”这一路上,大叔叔说了起码有十次,陆嘉洛怀疑他没听过放羊孩子的故事,连脑袋被巧克力酱糊住的小胖子,也不再相信他了。
不过,他们总算离开没有树荫遮蔽的、眼睛可见热气升腾的砾石道,沿着森林小径走,周围是低矮的蕨类植物,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它们侵蚀着天空。
除了很怕突然从树上掉下一只蜘蛛,还怕晒、怕蚊子,陆嘉洛穿着薄透的防晒衫,全黑的吊带和高腰长裤,一双橡胶短靴。
因为昨夜的雨,泥土还很湿,对比前头的小胖子溅一腿泥,瞧她多有先见之明。
大叔叔说‘马上就能到’的捷径,就是横穿这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溪流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怪石,长年累月被打磨的光滑,生长着苔藓。
大叔叔率先过到对岸,接过艾德闻逐一递来的钓箱,朝他们喊着,“石头很滑,你们小心点,Edwin,你回头牵一下正匀!”
小胖子兴冲冲的抢在她前面,年纪越小胆子越大,又有艾德闻拎着,几步一跃就过去了。
陆嘉洛一直在后头跟着,只是中间两块石头的跨度有些大,她本能的犹豫着,然后看见伸到眼前的手。
她怕迟疑太久,会暴露什么,所以即刻握住了他。
他掌心的这一面,不像手背的皮肤细腻,骨头偏硬、很直,手指估计要比她长一截,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当她跨上石头的时候,艾德闻说着,“小心。”
离得太近,声音就像钻进耳朵里的小虫子,痒痒的。
前面没有危险的石块,艾德闻很快松开她,转身俯去抱起跟在他们后面的,游客一家的小男孩。
陆嘉洛回头瞥见这一幕,没停顿地往岸边走,却不自觉把一只手攥住了。
她帮大叔叔拖起钓箱,听见身后游客夫妻在向他道谢。
夏天太热,谁都想躲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但又是学生的假期,被家长逼着出游的孩子不少。
还好,钓鱼场的游客不多。
他们租了四张折叠椅,在小溪上游扎营,她和艾德闻中间坐着小胖子,甩上鱼竿,考验耐心的时候到了。
大叔叔是做销售的,卖游艇。他发愁的说着,现在游艇没那么好卖了,语气就像以前游艇很畅销,家家户户有一艘。
他缺一个营销思路,想听听年轻人有什么好主意,却不等他们给出回答,独自回忆起他和艾米的邂逅。原来,艾米是他被公司派去澳洲见到的客户。
哪里是寻求他们的意见,就是想秀一下恩爱。
大叔叔一脸神往的说,“所以我想这样打广告……幸福游艇!”
陆嘉洛差点笑出声,脸撇到一边去,憋得很辛苦。
果然还是小胖子牛犊不怕虎,嫌弃的叫着,“土鳖南波湾!”
大叔叔纳闷,“有这么土吗?”
陆嘉洛实在忍不住就笑出来了。
下午三点钟左右,太阳到了头顶,坐着不动就一脖子热汗,波光明净的一池水,仿佛青楼姑娘挥着丝巾,来呀,来快活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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